Honey 瓶中日記 Day 3 - 命運

Day 3. 西雅圖夜未眠


如果是哪一天改變了我們之間的命運，

我想，是那一天吧。


3月底，春暖花開。


拉開前面座位的桌子放下來，配著一杯可樂，

我攤開我的Option作業，Call啊Put啊Long呀Short呀一堆專有名詞，

配合著春天常見的不穩定氣流，在十萬英哩處用飛行的速度寫著我的作業。


學期才剛開始，就跟學校請了假，

拎著浪跡天涯小包包跟著老闆準備到San Francisco跟Seattle出差去。

從2008年的秋末開始，就一直在大城市之間流轉，

Atlanta，香港，北京，上海，台北，LA，San Francisco，Seattle...

轉呀轉，壞情緒不小心遺落在某個地點，就這樣忘了帶回來...



人生繼續往前，真的往前了。



我用工作上的俐落掩飾在愛裡的拖泥帶水，

用一個全新的我去取代以前那個連自己都討厭的自己，

名字換了，住處換了，msn換了，facebook換了，朋友換了，

出入地點換了，環境換了，個性似乎也換了..



"不管妳變成了誰，妳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女孩，因為一個人靈魂的味道是不會變的。"



台灣的朋友在我出國前夕匆匆見了一面，說了些要堅強要加油的話，

看見我想改變的決心，他只是不可置否的說了以上這句話。



不會變，是嗎?

也許除了我以外，不會有人知道，

我其實非常討厭自己，比想像中的還討厭，很˙多˙倍˙

當時，我心裡那座惡水上的大橋已經接近分崩離析，再一點點壓力就要垮了，

我卻硬撐著，不知道為了誰為了什麼事還是為了一點點希望硬撐著，

大概我以為只要我走過去了，會有個什麼在那裡等著我..



對，我以為有個什麼會等著我。

所以我就走過來了。



忙完工作上的事，我發現我愛上Seattle。

跟我從小長大的城市太像了，甚至更美更美!

有山，有水，有步伐跟別的城市不一樣的人們，有特立獨行也不會被插手干涉的風格。

還有...只隔一片海就能看到台灣...



"這地方好棒，I love Seattle!" 我興奮的隔著話筒在機場對著北極熊先生大叫。

"喜歡是沒關係..不會不回來了吧?" 他說

"你怎麼知道? 正有此打算..我還買了'I <3 Seattle'的t-shirt耶，

超土的，我從來沒在其他城市買過這種東西，可是..I love Seattle!!"

反正在候機，我開心地跟在辦公室加班的北極熊先生繼續嚷嚷著，

心裡很捨不得離開這美國最能讓我想到家的地方，有一種想衝動留下的感覺。



"huh...是這樣喔..." 這落寞的聲音很明顯。

"我的天!!!你知道我還看到什麼嗎?" 看著候機室上的班機時刻表，我一時講不出話來..

"什麼? 妳看到什麼?" 他急著問。

"我看到'Taipei'..是台北耶，是待會兒一點十分的班機..."

天知道我那時其實很想很想家..



"回來吧。" 他突然很正經的說。

"啊? 你說什麼?" 我問。


等等，什麼叫做'回來吧。'? 回去哪兒呀?



"我說，妳難道都沒想過東岸有人在等妳嗎?" 他說。

"...誰..誰在等我?" 我越講越小聲，因為想到他說在等我..居然臉上一陣紅熱。

"還有誰? 妳要讓我等不到人嗎?" 北極熊先生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悶不樂。



看著班機時刻表，衝去買一張回台灣的機票這念頭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，

雖然我在打給北極熊先生之後，又打給我娘，告訴她我好想回家...



"就回來啊~ 媽咪也好想妳喔，想回來就去買機票啊，現場應該可以買吧?"

"那...學校怎麼辦?" 我嘴上講著學校，其實心裡想著的是那頭笨熊。

"也是喔，看妳吧，想回台灣就右轉，想回學校就左轉，反正媽咪永遠支持妳。"

"恩..那我看我還是先回費城吧..嗚，我真的好想回台灣喔!!!"



對呀，我是怎麼回事? 想留在Seattle，也想回台灣，

可是最後心裡的聲音卻告訴自己:"不行喔，有人在東岸等妳，回去吧。"

唉，真是矛盾到不行，看著飛往東岸的飛機入閘時間到了，

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甘情願地，只能往那個方向走...



他在的方向。



清晨七點的陽光，灑落在費城機場，玻璃窗擋不住那耀眼。

走在正要去領取行李的路上，突然手機響了，是北極熊先生的簡訊..


"到了嗎?" 他問

"恩，本來希望飛機亂飛可以飛到其他地方去的，可惜沒有。" 我回。

"哈，妳確定嗎? 一路上還好嗎? 妳有沒有閉上眼睛休息一下?" 他回傳。

"有閉上眼睛，可是沒睡著..你呢? 昨天加班這麼晚，怎麼現在還醒著，不會沒睡吧?"

他記得我說過在飛機上無法入眠，從前晚就一直提醒我就算睡不著也要閉眼睛休息一下。


"不..我有睡..只是餓醒了" 他說。

"餓醒? 那走吧，翹班來費城，我們去吃飯" 我開玩笑的回傳。

"好啊，吃早餐如何?" 他說。

"怎麼可能，你從DC開車來也要三個小時，頂多被你趕上brunch"


這傢伙不會真的想翹班吧，隨口說說的吧，我想。

才剛按完send，走到手扶梯準備下樓拿行李，

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叫住我......



活生生而且遠在DC的北極熊居然出現在眼前，

是陽光太刺眼所以認錯人嗎? 不對，這呆臉我認得...

"你......你怎麼會在這裡?"

"走吧，想好要去哪裡吃早餐了嗎?" 北極熊先生酷酷的接過我手上的行李。

"你為什麼會在這裡? 我以為..我以為你加班完回家睡覺然後現在應該在DC啊"


開始胡言亂語了我，

開始手足無措了我，

開始不敢直視這頭北極熊了我...


"就突然想翹班，所以就請假了，妳行李就這一件嗎?" 他說

"要是我沒回來，你怎麼辦?" 我突然問了這句

"那..我只好跟去Seattle了" 他看著我說。



糟。


一整個不妙的感覺開始在心裡蔓延..



上了車，我看見後座放著的是我最喜歡的杯子蛋糕...

是平常沒事就會有一大堆人專程去排隊還跟LV合作過的蛋糕名店的杯子蛋糕...

打開裡頭全是我喜歡口味的杯子蛋糕...


原來"有人在等我"的感覺就是這麼一回事，

還好，我回來了，對不對?



去南街吃完不很好吃的早餐，兩個人陷入無事可做的窘境。

我猜想，他的突然回來除了我跟他，誰也不知情，

如果他回家(他父母家在費城)，一定會惹來爸媽問東問西的。



於是，我想了想，提出一個建議:

"既然那麼難得翹班，乾脆陪我來個費城半日遊怎樣? 規則是，要假裝我們不是費城人!"


虧我想得出來這麼無聊的事，自己都很佩服自己。

第一，費城很無聊，第二，我們又不是第一天住費城...

可是眼下似乎就只有這件事發乎於情止乎於禮，有點新鮮卻又不危險...


回家匆匆換了一件衣服，帶了照相機，兩個人就開始認真扮演起"偽觀光客"的角色，

去了南街，去看獨立鐘，去了富蘭克林博物館，

沿途拉著路人替我們拍照，這場角色扮演真是非常稱職! 心裡覺得好笑。


到了港口邊...我不好好走路偏要沾一下旁邊的石頭，

踩上去再跳下來，再踩上下一塊..



"跳過去吧" 北極熊先生開了口

"不行啦，很遠耶，我不敢。" 玩歸玩，我很清楚自己的能耐。

"我說妳一定跳得過去，不要怕。頂多妳跌倒，我背妳回家。"

北極熊先生仔細目測距離後，很肯定的說。



在他的眼神鼓勵下，我深呼吸一口氣..看著眼前有點距離的目標..

"好吧，我相信你。"

這一秒，我很用力的在心裡決定一件事情...

如果我跳過去了，我就要勇敢地揮別過去的自己，

給北極熊先生一個機會，也給自己一個機會...我要重生。



我想要再次相信一個人，

想要再次相信其實還能擁有幸福的可能。

賭上我們的未來吧!



"看吧，我就說妳可以。" 北極熊先生滿意地伸出手抱我下來

關於剛剛那一秒我是怎麼跳過的我不知道，只知道心裡有一個漲得滿滿的情緒..




我...相信了...



晚上，我盡地主之誼，恩..好吧，其實他才是真的地主，

只是於情於理都應該請人家吃完晚餐再走。


"你真的要回DC喔? 一整天開車來回，前天又沒睡..乾脆再請半天假，

你先回你爸媽家睡一下明天早上再走比較好吧?" 我說。

"不用了，我可以。陪妳吃完晚餐我就走，放心。" 他回。


去了第二次造訪的居酒屋，這次只有我們兩個人，沒有其他朋友，

點起菜來不用顧忌誰買單也不用顧忌誰不喝酒，叫了一大桌燒烤還有啤酒，

這吃飯的氣氛，我真的很喜歡 >////////<


一開心，就忘了..

一大杯ASAHI入喉，記不清楚過了多久，最後只記得我說:"對不起我要去個洗手間"

從那之後，好像有看到坐在對面的人在跟我玩猜拳，

好像有聽到"欸，那個有點辣，我幫妳挑掉妳再吃。"

再來，就不省人事了....



等到我再次有記憶的時候，是在他的車上。

他停在路邊，趴在方向盤上，睡著的。

可是手卻放在我的大腿上......





這是什麼情形啊?






"Hello?" 我搖搖他，深夜裡很凍，不能就這樣睡在路邊。

"喔，妳醒啦?" 他醒來後第一句話這麼說著。

"我有睡著嗎?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? 這是哪裡?" 我完全沒印象怎麼到這一步的。

"妳不是睡著..妳是喝醉了! 我們現在在妳家樓下。"

"天啊，已經兩點了，這樣你要怎麼回DC?"

"我可以的，妳不要擔心我，但是我很擔心妳，妳還好嗎?"

"我很好啊..怎麼辦? 你喝醉了，都是我不好，我幹嘛這麼嗨.."

看著北極熊蒼白的臉，我真的很自責我為什麼沒克制一點!



"我沒醉，只是有點累了。"

"這樣開車很危險耶!"

"可是我明天一定要回去，所以說，再讓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，等等去買個咖啡好了"

"............"

怎麼想都是我不好，都是我沒替他著想，才害他現在這樣。


"不行...如果你一定要回去，那我陪你回去!"

"不用，妳從Seattle回來也一直沒休息，我真的可以，妳放心。"

"你這樣叫我怎麼放心! 不管，等我，我上樓拿個包包就下來!"

"真的要陪我回去?"

"恩!"



95號公路，應該沒記錯吧。

沿途我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，雖然不是我在開車。

而沿途，北極熊先生的右手一直都握住我的手，用眼神示意我別擔心他，

我能回報的，就是不斷的搓著他的手，

偶爾捏捏他的手臂跟肩膀，幫他塗抹提神用的藥膏。


眼看著北極熊先生有多疲累，我的心裡就有多懊悔。

怎麼這麼貪玩呢? 在費城玩觀光客遊戲折騰他了半天，晚上又讓他喝酒...

好不容易回到DC了...






後來的這一天，變成歷史上無法抹滅掉的一天。

要不是這一天，我允許心裡的什麼東西改變了，







Honey，

我們的故事或許就會改寫了。

我們可能只會是很要好很要好的好朋友，

不會是現在這樣因為深深相愛而互相折磨的..我們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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